一转眼,人已经步入中年。而且,一直处于单身状态。
在四十岁之前,每次从异地回到家中,免不了要上一堂思想课,兄长会召集同族兄弟前来轮番教育我一番,最后以我无言相对痛哭涕零收场。
家族会议的核心内容就是催婚。实际上就是单方面施压。如果已经有恋爱对象,那才叫催婚。如果另一半还不知道在哪,催婚通常都会无果而终。
我迟迟未婚,与自己错误的婚姻观有关。
30岁之前,我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,男人应该在事业上有所进展再结婚,因为彼时,有了经济基础,有了尊严与地位,家庭幸福才有保障。
我进过厂,也搞过养养殖,职场打拼与自主创业都尝试过。但都失败了。直到现在,四十好几的人,还在车间里做一线工人,每天摆弄一些小配件,和打螺丝,在平平淡淡中度日。
一个中年男人,还单身,还是普通工人,这在血气正盛的年轻人眼里,就是明显的失败,所以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也难。这个年龄,不论去哪里上班,主管都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。
可我已经顾不上面子了。顾不上年轻的同事在背后如何窃窃私语的议论我。就算一事无成,也要活下去,哪怕日子过得一团糟。
今年三月,车间里史无前例招进来两个女工,都比较年轻。其中一个正在恋爱,经常提到她的男朋友;一个婚姻状态不明,有说已婚的,有说单身的,就是没人敢直接去问她。这个貌似还在单身的女孩叫阿兰。
阿兰刚开始一个人在电子车间做组装,与生产车间里的几个人没什么交集。直到后来生产车间需要帮手,电子车间又没什么活,她才来到生产车间,成为车间里的一朵花。
阿兰的工位就在我旁边,她特别喜欢说话,这让单身多年的人产生了误会,以为她对我这个半老头子有意思。有点小激动。上班开始让我觉得是件很快乐的事情。
没过多久,我就怎样写日报的问题,与她在企业微信上聊天,顺势加了她的微信。我更加兴奋了。每天都会给她发几条信息,哪怕她始终保持每天只回我一条的频率。
我以为自己到底还是遇到了对的人,很快就可以结束单身了。所以除了聊些日常,还会发一些暧昧的内容,暗示我对她已经动了情。她很少直接回复我的暧昧信息,我当是她接受了,所以心中窃喜。甚至开始幻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浪漫生活。
直到有一天,我说我做了一个梦,明明看到她了,后来居然找不见了。原以为她会感动,谁知半个小时后,她回我两个字:痴线。
痴线是方言,广州话的音译,翻译过来就是神经病,是骂人的话。我讨了个没趣。可是仍不甘心。
这个阿兰,是典型的交际花,车间里的男性,她都一视同仁,不论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,还是60岁的老大叔,她都聊得来,而且一聊就没完没了,让你感到纳闷为止。或许,她只想搞好同事关系;或许,她想借此消失某些人的误会;或许,她享受这种存在感。
主管与她年龄相仿。她不时会走进车间办公室,与主管并排坐在办公桌前,两个人的腿差不多挨到一起了;两个人侧脸相对,也不知道聊什么,也不介意有人突然闯入。反正不是主管叫她进去的。
有一天临近下班,她从洗手间出来,与准备进入办公室的主管撞了个正着。她竟然站住了,主管趁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她的背部。她不但不生气,还露出灿烂的笑容。这一幕恰好被转身拿货的我看到,不由醋意大发,心里酸到快融化了。
知道吗,有时我想占她的便宜,摸一下她的手,她都非常抗拒,并大声说“不要碰我”,车间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。可是主管故意用肘子去捅她,她却笑了,刹那间让我意识到,自己已经输在了年龄上。
如果我就此收手,断了念想,也许结局会好一些。可我不甘心,下班后在微信上直言自己的感受,企图用真诚打动她。但没有用,她断然表示,我的想法对她而言是永远不可能的。并在次日删除了我的微信。
仍然不想罢休的我继续在企业微信上与她纠缠。这次,她彻底翻脸了,无情地数落我,说我是个老男人,还没钱,长得又丑,难道没有老婆。所谓的爱,终于变成了伤害。她恶毒的辱骂,让我寒心,也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了自己。
之后,我将阿兰视为路人,不再与她说一句话。
我想,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对女人动情吧。有些人的单身,是宿命,跟选择无关。因为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,不会有女人喜欢。正如有些人再怎么努力,也无法脱贫一样。
过完年,不知阿兰是否还回来,但我想换一份工作肯定不像她那么容易。岁数大了,不只是找对象难,找工作也一样。肯招大龄劳力的工作岗位,不是苦力就是技术含量低的杂活,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我现在面临双重难题,一是跳槽难,二是找对象难。内心的不甘在强硬的现实面前,只有低头的份。年龄大,没文化,又无过人的技能,除了在车间做些简单的活计挣点生活费,还可以干嘛?
至于找对象,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了。年轻的女子管你叫大叔,同龄人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,离异带孩子的要求更高,而我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。这一生,很大概率就这样在孤单与贫苦中落幕。
回顾自己落魄的大半生,先不说事业上的失败,至少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,我找到了原因。
原因之一:男人真的不能太老实,否则真的会一辈子无妻。
原因之二:饥不择食,贫不择妻,如果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,就不要挑三拣四了,因为挑到最后,连歪瓜裂枣都找不到了。
原因之三:不能抱着情投意合的想法去找另一半,没有哪个人是专门为你而生,不论恋爱还是婚姻生活,都需要迁就与将就。
原因之四:成家立业,是古训,是老祖宗的智慧,千万不要逞能强行把次序颠倒过来,企图先立业再成家。你可以在五十岁之后立业,但到五十岁再谈恋爱,已经晚了。而且这业能否立得起来,谁能预知?可一旦错过了适合结婚的年龄,想再结婚就难了。
原因之五:被晚婚观念误导。如果没有特殊情况,结婚这事越早解决越好,最好的结果是孩子已经成年,父母还年轻。羡慕那些母女一起逛街被误以为是姐妹,父子同行错被别人当成兄弟的人。
最后一个原因:别以为单身有多好,当孤独终老成为铁定的事实后,剩下的只有后悔与悲凉。不信你放眼去看,哪一个单身汉的生活质量比有老婆孩子的人强?正好相反,因为没有家庭压力,很多单身者慵懒成性,得过且过,活成了一个废人。
这个年,本不想回家,怎奈家中还有八十老母,不回说不过去。可以不买贵重的礼物,好歹人要回到家中,不然真的要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了。
我本来性格就内向,加上大龄未婚,自觉没脸见人,所以多年来,漂泊在外的时间远远多于居家的时间。有一次回家,被村里的老人取笑,说以为我已经把家给忘了。
活了大半辈子,做过很多错事,但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应当结婚的年龄没有结婚,致使遗恨终生。
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,还关乎父母与兄弟姐妹的脸面。别人的父母带着孙子孙女出去玩,自己的父母只能躲在家里黯然神伤。他们尤其害怕与人聊天时,别人聊起孙子孙女的趣事,聊得兴高采烈,他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单身,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寂寞。
等我明白兄长当年召集同族兄弟给我上政治课的用意时,想努力已经来不及了。因为我不只是老去,经济状况也令人担忧。世上没有后悔药,一步走错,满盘皆输,婚姻的失败有时就是人生的失败。
我相信没有天生就爱单身的人,最后不得不一个人走完人生全程的人,都有难言之隐。如果你还年轻,还有机会,希望不要被虚伪的单身文化所误导,快点把婚结了吧,婚姻再苦再累,也比终生没有过婚姻经历的人强一百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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