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蓝洵国,国都北宫门外,十里竹林,曲径通幽,步入深处有一屋舍,名“琴庐”。
此时烈日当空,琴庐外却人满为患,或锦衣华服,或鹤发长衫,或衣衫褴褛,或长剑直立,或花红柳绿,或总角垂髻……林林总总,不分男女老少,不分贫穷显贵,不分游侠伶人,大家都肩并肩挤在一起,眼睛望着琴庐紧闭的大门,手中抱紧着一方檀木盒。
方耀眉头紧锁,忍不住地叹息。他是蓝洵国大将军,然而在这乱世,人们争先恐后地拜访相士,却没人信服他这个守土开疆的将军。而更可笑的是,身为大将军的他,在出征前夕身负皇命前来请相士为军师。
没错,这琴庐里住着的便是一位女相士,世人称翩若先生。这位女先生性情古怪,每日众人献礼于檀木盒,侍女随机选十份带入琴庐,最终只选一人得见。没人知道被选中的盒子里装着什么,故没人知道她钟爱于何物,只能争先恐后地把自己自认为最贵重的宝物相赠。听闻丞相曾连续三月日日送檀木盒而未被选中,后抬千金登门,翩若先生却闭门不出,只让侍女带话,丞相坏了她的规矩,用俗物污了她的门楣,此生必不相见。
突然,琴庐大门顿开,一粉衣蒙面女子率一众侍女出现在大家眼前,人群立刻噤若寒蝉,盼着女子能带走自己的盒子。
“这派头都胜过陛下选妃了吧?”副将周牧咋舌。
“不过哗众取宠罢了。”方耀摇头冷笑。
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,粉衣女子杏目一扫,举步朝他们走来,一把夺过周牧手中的檀木盒,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开。
琴庐的门关上,众人像炸开了锅,热烈地讨论着,焦急地等待着,就连盒子没被送进去的人都翘首以盼着。
“将——公子!您说翩若先生会选择我们吗?”周牧搓着手。
“不会。”
“为何?”周牧吃了一惊,又慌乱起来:“那我们如何向陛下复命?”
“丞相相求都不得见,何况你我?陛下不会怪罪的。”方耀冷冷说道。
自然是不会相见的,因为盒子里他什么都没放。一来,他从不信命相这一套,若真能改天换地,只叫钦天监卜卦便是,又何必将士出征?二来,此役凶险,胜负难料,蓝洵国素来信奉天女,如今钦天监不让天女为此役卜卦,却游说陛下来请这翩若先生。方耀虽不屑鬼神怪力,却也不愿把一女子平白牵扯进这趟浑水。今日来此一翻,也是为了复皇命而已。
琴庐门开了,粉衣蒙面女子高声道:“方耀公子有请!”
方耀皱眉,苦笑道:“呵!这翩若……还真是……难以捉摸!”
周牧却喜出望外,催促道:“公子,快些走!莫叫翩若先生久等了。”
随着粉衣女子进了正厅,只见一袭白衣,未施粉黛,未挽发髻,如瀑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,女子斜倚在首位,说不出的慵懒惬意,手里把玩着的正是送进去的檀木盒。
方耀站定,微眯了双眼。周牧立即上前,正准备打了一个千儿问好,却见翩若放下檀木盒突然起身,越过周牧来到方耀身边,微一福身,眉眼带笑:“翩若见过将军,将军光临寒舍,蓬荜生辉。”
虽不是倾城之姿,这明媚的笑,灵动的眉眼,却还是直达方耀的心底,竟一时看得愣了神。
周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,刚刚还慵懒至极的人儿,一转眼竟变得这般……狗腿?他反应极快,忙收拾自己打千儿的手,笑脸迎上:“翩若先生哪里话,能得见翩若先生,才是最大幸事。将军您说是不是?”
方耀这才回过神,皱眉道:“你怎知我是将军?”
翩若眨眼,笑道:“若我说昨日我夜观天象,知将军今日光临,将军可信?”
“油嘴滑舌,溜须拍马!”方耀大步越过翩若,一掀衣摆,自顾自的坐在了首位。
“你!”粉衣女子气急。
翩若摇头,道:“云衣,不得无礼。”
周牧被自己这暴脾气将军搞得糊涂了,咱不是来求人的么?这哪里是求人的姿态?忙上前告罪:“翩若先生莫怪,我家将军行伍粗人,不懂礼数周全。今日登门拜访,实在是有事请求。实不相瞒,我家将军奉陛下之命,请您……”
“测字!”
“什么?”周牧和云衣愣在当场。
“哦?”饶是翩若再淡定也有些看不懂方耀了。测字原是街边算命之举,实在谈不上问道解惑,翩若确实从未为人测过字。废了这半天功夫,只为找她测字?
“怎么?你连测字都不会?”方耀讥笑。
“自是会的。”翩若亦笑,转头吩咐云衣,“快!笔墨伺候。”
云衣杏目含怒,拿了笔墨纸砚,重重地放在方耀手边,冷声道:“将军请吧。”
方耀也不计较,大笔一挥,一个“骗”字跃然纸上。
云衣怒不可遏,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方耀:“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捣乱的!”
周牧吓得直擦冷汗,将军这是做何打算?怎的不事先告知一声?
翩若一下明白了,这是拐着弯儿骂她是骗人的把戏呢!她略一沉吟,抬头直视着方耀,道:“将军这字不好!蠢得很!您瞧,上面一个‘驴’字,下边一个盖住的草字头。这头驴已经饿得不行了到处寻草,却偏要拿布遮住就在脚边的草字头,殊不知草字头也是草,是救命的物件。真是一头瞎了眼的驴!”
方耀一愣,遂拍案而起,大怒:“你!大胆!竟敢骂本将军是驴!”
翩若一改笑颜,面如冰霜,哂笑道:“只许将军诋毁于民女,不允民女隐射将军。将军好大的官威,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!”
“你!巧舌如簧!沽名钓誉!”方耀怒极,拂袖而去。
“哎!将军!”周牧瞠目结舌,天爷啊!将军到底知不知道陛下派我们来干嘛的啊?这般回去如何交代?周牧苦着一张脸,朝翩若告罪:“先生恕罪!改日定当登门谢罪!”说罢也不等翩若回答,忙追了方耀去。
看着方耀和周牧远去,云衣嘟嘴道:“真是!大好的心情都被给搅和没了!先生也真是!这种人就该让我打他出去,何必废这些唇舌!”
翩若笑着用手点了云衣的脑袋,嗔骂道:“你这三脚猫的功夫,人家可是杀伐决断的将军,真动起手来,你能讨得好处?”
云衣就势挽住翩若的手撒娇,陪笑道:“我自知是没这本事的,这不是还有先生嘛……”
“云衣,如果是方耀,我没胜算的。”翩若叹气,又立即释然道,“就这般走了也好,少了不少麻烦。”
“他竟这般厉害?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?”云衣皱眉,转念一想,问道:“先生怎知他是将军?”
翩若笑道:“旁人不知,你还不知我?难道我还真夜观天象了?你看这字迹苍劲有力,一看就是常年握刀。再看他周身气派,一身肃杀之气,端的是几经沙场。再则你忘了蓝洵国赫赫有名的军队可不就是方家军么?这么一联想,就八九不离十了。若是方家主帅,我这一声将军自是错不了。若不是将军,我讨好般的以将军相称,也不开罪他,只道瞧着公子气派,早晚配得将军二字。我是先生,我这样一说,半是预言,他岂不高兴。”
“先生,高!”云衣竖起拇指。
翩若叹息道:“只是没料到这人竟是这脾气……罢了!走了好,省去麻烦!”
2
翩若抬头看着眼前龙飞凤舞“将军府”三个烫金大字,睨了周牧一眼,讥笑:“这便是周副将所说的‘改日登门谢罪’?”
周牧苦着一张脸,心里七上八下,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。
上回不欢而散,方耀竟直接上报御前,说我等礼数周全,奈何翩若先生市井小民之态,多是唯利是图,沽名钓誉,此人必不堪重任,望陛下收回成命,另寻军师。陛下却勃然大怒,怒斥方耀眼光短浅,陛下要的只是翩若被世人敬仰的名头,至于本人如何作为并不重要。军师只是一纸空头衔,说出去安民心军心罢了,军中决策自是由方耀决断。遂命方耀再请翩若,务必完成任务,否则军阀处置。
说是让请,方耀倒好,直接带兵围了“琴庐”,也不多话,就一句“你该省得,民不与官斗”便把人带到了将军府门前。
“这……”周牧也不懂方耀的心思了,又忆得陛下说许下翩若的不过是一纸空头衔,实在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翩若了。
“令是本将军下的,你又何必为难于他。”方耀侧目,抬手指向府门道:“进去!”
翩若脚下不动,看着方耀似笑非笑:“方将军这么大的阵仗,翩若还以为上次开罪了将军,要将我捉拿归案,治个大不敬之罪,怎么着也该下大狱。今儿个却让我进将军府,是何道理?”
“让你进你便进,哪来那么多废话!”方耀不耐烦地皱眉。
“方将军恕罪!请将翩若移交衙门,是非公断自有评判。翩若好歹名声在外,这般将翩若掳入府中动用私刑,方将军也不怕惹了众怒。”
“先生误会!”周牧忙着解释,笑道:“先生勿多心,我家将军只是恭请先生到府上小住而已。万不能提什么私刑。”
“哦?”翩若挑眉,转头看向方耀,一字一顿道:“那翩若更是不便入府了。翩若好歹也是一清清白白姑娘家,如此阵仗被迫入了将军府,世人会怎样说道?将军不怕毁了清誉,翩若的名节还是要的。翩若还盼着寻一门好亲事,万望方将军成全!”
“这……”好像不无道理,周牧在方耀耳边小声道:“将军三思!或把先生安排在军营?”
“军什么营!”方耀咬牙切齿道:“若你不是个姑娘,老子早把你扛了去!你进是不进?”
翩若挑眉,哂笑道:“莫不是方将军相中了我,这是要强抢民女了?”
“你敢!”云衣再也听不下去了,拔了剑欲上前。
唰唰唰,士兵见状纷纷拔了剑直指翩若、云衣二人。
“把剑放下!”周牧苦着一张脸,直道:“误会误会!哎呦呦!这叫什么事,快快都把剑放下,平白得让人看了笑话去。”
这么大的动静,将军府外已聚了不少百姓,对着方耀指指点点。翩若心下一松,但凡方耀要点脸面,今日是万不敢动她了。
翩若朝方耀挑衅一笑,那是胜利者的姿态。
方耀一挑眉,弯腰与翩若直视,一字一顿道:“今日进了这将军府,若果真毁了你名节,本将军娶你便是。”
“什么?”翩若一脸错愕。
看着翩若吃瘪愣神,方耀心情大好,终于是把这张伶牙俐齿的嘴给堵上了。他大手一捞,竟真把翩若抗在肩上,举步跨进了将军府。
“登徒子!快放下我家先生!”云衣见状,持着剑也跟着冲去。
“天爷!这叫什么事儿!”周牧哀叹一声,也快步追了上去。将军这是要把‘强抢民女’给坐实了么?将军不是和翩若先生不对付么?之前还御前贬低来着,这转眼怎么还娶上了?
还不待翩若发火,方耀倒是一进府门就把翩若放下,转身便若无其事的交代周牧:“去叫管家收拾了客房让两位姑娘住下。两位姑娘是府上贵客,切莫怠慢了,一应吃食均按本将军的标准安排。再有,除了我住的院子,姑娘们何处都去得。”
周牧点头答应着,方耀转身便走。
“姓方的!你不给我一个说法么?”翩若立刻上前叫住方耀。
方耀脚下止步,略一沉吟,并未转身,开口却不是答翩若的话:“还有,周牧,现下府中来了女眷,若这几日有人登府拜访,一应回绝了去,免了姑娘们碰上外客的尴尬。”说罢便径直离开了。
“先生,你看他!”云衣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罢了。”翩若扶额。这方耀虽然蛮横了些,却也没有为难于她,而且一应安排面面俱到,端的是妥帖细致,竟叫人一时挑不出错来。既然人家以礼相待,那便既来之则安之罢。
3
自翩若入府已有三日,方耀端坐在书房愁眉不展。
“将军!”周牧急得左右遁步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“您到底咋想的?陛下那里还等着回话呢!人倒是给请回府里了,可您倒好,都三日了,只管好吃好喝的给人供着,您连面都不见,咱们何时开口说军师之事?”
方耀手指一下一下地在书桌上扣着,良久才开口,道:“周牧,你说……让一个女子上战场妥是不妥?况且,你明白的,此役我并无把握。战场上刀剑无眼,一个姑娘家,万一……”
“哎哟!我的好将军!妥不妥的,是陛下说了算!将军不是从不近女色么,何时动了这怜香惜玉的心思?若您真的舍不得翩若先生,好生护着便是。先生是军师,大可在营帐里坐着,去不了战场,没有危险的!”
“那要是被偷袭了军营呢?亦或者战败被俘了呢?”方耀脑一热,话跟着就出口,说完后自己便愣住了。
周牧更是一脸惊恐,半晌回过神来,道:“天爷!将军哟!慎言!慎言!还未开战便说这些丧气话,无端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。若传了出去,乱了军心,可是杀头之罪啊!”
“是本将军思虑不周,说了糊涂话,你权当没听见了。”方耀揉着眉心,怕是迷了心窍了。
“属下知道将军仁心,不想牵连无辜之人。再者将军也是对翩若先生另眼相看的,生怕出了纰漏,又怕惹先生不喜,将军这般说不出口,不如让属下代劳,去告知先生……”
“屁话!本将军怎的对她另眼相看了!一个沽名钓誉的江湖术士而已!我还怕惹她不喜?”方耀拍案而起。
“……”这是重点吗?周牧苦着一张脸,道:“算属下说错了话。总之,让属下去告知翩若先生?”
“等等!”方耀复又坐下,继续揉着眉心,“容我再想想……”
想想?想什么?周牧憋嘴,还说自己没看上人家姑娘!
想什么?方耀是在想,都三日了,以翩若的性子,怎的还不逃跑?他特意交代了她们“哪里”都去得,也并未发令禁止她们出府。他都把条件给她们创造好了,她们咋还不行动呢?这跑了多好啊!他自是回复陛下,人他带回来了,但是跑了,不见了!人家是赫赫有名的翩若先生,想走谁人能留得住?陛下再震怒,也不过是赏他一顿板子。多完美的计划,但是……哎!让他想想,再好好想想……
“将军,七皇子到府门了。”周牧正欲再次开口相劝,突闻小厮来报。
方耀是下了令说这几日谢绝访客,但人是皇子,身份不一般,看门小厮不便一口回绝,也不敢直接领了人进来。想着便把人留在府门,自个儿进来通传一声。
方耀自是不敢拦堂堂皇子在门外的,况且七皇子与他私交甚好。他立刻起身,阔步往府门走去。
七皇子洵涧,一袭白衣,长身独立。见着方耀出来,嘴边便荡开了温润尔雅的笑意。那般姿态,端的是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无双。
方耀上前一礼:“末将见过七殿下!”
洵涧抬手虚扶一把,笑道:“方将军和本宫之间无需多礼。”说罢他把方耀往身边一拉,附耳道:“父皇将此次战役交付于本宫,应是定了军师之事,便会一同下旨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方耀喉结滚动,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。七皇子不得陛下喜爱,众所周知。这场战役本就是苦战,又何必再折一个皇子进来?定是有心之人故作文章,引得七皇子入了局。想想前路堪忧,方耀忍不住地叹息。
洵涧知道方耀定是在为自己担忧,拍了拍方耀肩膀,道:“这表情是作甚!本宫可是把自个儿托付于你了,你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精神!”
“殿下放心!在方耀这儿,断出不了差错。”
“有你,本宫自是放心的。”洵涧满意点头。
“哎哟!小的该死!”周牧一拍脑袋,忙上前告罪道:“七殿下说了一会儿功夫了,小的听的入神,竟忘了迎七殿下到正厅坐着。该罚!”说罢便要引洵涧进去。
“且慢!”洵涧转头问方耀:“听闻翩若先生已在府中,父皇忧心军师之事,先生可应下了?”
“七殿下明鉴!”周牧怕方耀说错了话,抢着开了口:“那翩若先生是何许人也,万民敬重,连丞相都碰了鼻子。将军谨慎,怕惹先生不悦,不敢轻易叨扰。方才正和属下商议此事,就闻七殿下驾到,喜不自胜,望七殿下指点!”
方耀心中叹气,若是没有周牧,自己这直来直去的性子,怕是早折在了官场上。
“那本宫亲自去请先生,以表诚意。”洵涧略一沉吟道。
“这……”方耀犹豫。
“七殿下这边请!”周牧忙着引路。
“翩若先生是怎样进府的,本宫略有耳闻。方将军和周副将还是都不出面的好,只派了小厮为本宫引路。想来先生看在天家的面上,也该给本宫几分薄面。”
“七殿下思虑周全。属下和将军就在书房恭候佳音了。”说罢,周牧忙指了一小厮为洵涧带路。
看着洵涧远去,方耀只得和周牧去了书房等候。
这等待,可苦了周牧,眼见着方耀一刻也没停歇,来回在房里踱步。方耀抿着唇,周身都释放着冷气。周牧只觉压抑,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,真真盼着七皇子快点来解救。
“方将军这是等急了?”洵涧一踏进书房便瞧见一脸苦相的周牧,和来回踱步的方耀。
“如何?”方耀心急,竟然连敬语也忘了。
洵涧也不计较,温润地笑着:“先生高义,愿随军出征。”
4
翩若翻身上马,黑衣紧身,长发只用了一根丝带随意的束在脑后。云衣依然粉衣蒙面,驾着马紧跟翩若其后。
方耀侧目,深深看了一眼翩若后,朝着大军发令:“出发!”
方耀与翩若并驾走在军队最前方,云衣周牧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紧随其后。
“本将军让周牧给你安排马车,为何拒绝?”方耀问。
“马车太慢,怕影响行军速度。兵贵在神速,不必为了我破例。”
“你毕竟是女子,行军辛苦,我怕你吃不消。”方耀何尝不知马车会影响进度,但依然存了私心,上奏陛下,为翩若求得一辆马车。
“嗤!”翩若不禁莞尔。
“笑什么?”
“多谢将军好意!我与云衣走南闯北,不似闺阁小姐,没那么娇气。”翩若眼珠一转,调笑道:“将军之前与翩若诸多不对付,如今不与翩若为难,倒也有了几分好男儿模样!”
“你既为军师,便是我的兵,我自当照顾!他日你不为军师了,你我大路各一边,我照样瞧不上你那故弄玄虚的做派!”方耀嗤之以鼻。
“沽名钓誉、故弄玄虚……啧啧!将军对翩若的评价都是四字金言呢!蓝洵国不是推崇命相之说吗?天女的地位可算是半个神明,敢问将军,对天女亦是如此看法?”
“我手中的脚下的,都是我真刀真枪打出来的。靠钦天监那帮老东西上嘴唇碰下嘴唇,能平定得了这天下?若是如此,今日就该派了天女来,何用你我在此?”
“将军慎言!慎言!”周牧忙着告诫,对这位将军也是无奈得很。
翩若不禁多看了方耀一眼,原以为方耀是自命不凡、冲动蛮横之人,可几次接触下来,越发觉得他思虑周全、直率果敢。就连在讨厌自己这一点上,被他刚才那一番话下来,倒成了他心有信仰,胸有丘壑,不为世俗所眯眼。翩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,总之是一个很好的人。
方耀见翩若久不言语,侧目看过去,只见少女眼眸晶亮,唇角带笑。翩若明明不是倾城之姿,可这明媚的眉眼又一次重重撞在了方耀心里。
“我以为你只喜白衣,前两次见你,你均着了白衣。”方耀突然开口。
“嗯?”翩若诧异,没想到方耀会在意这些细节,却也赖着信子解释道:“没有特别喜欢,只是身份使然。你不觉得白衣飘飘,更有一种仙风道骨,比较适合我的先生身份么?”
“嗤!”云衣捂嘴笑。
周牧雷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,好的吧,确实初见时,翩若一袭白衣,是有那么一点遗世而独立的感觉。
“那你今日怎的不装了?”方耀嗤笑。
“都说了,身份使然!我如今可不是先生,是军师!自是要穿得干练些。再说,白衣飘飘是好看了,在你们这一群铠甲里面,端的是扎眼,敌军一来,我不成了活靶子?”
“……”
“黑衣也是有好处的,杀了人溅了血也不易看出来。若是白衣就藏不住了,在杀人时,我还得注意别弄脏了衣服!”
“……”方耀扶额,之前马车一事看来真的是多此一举了,确实不似寻常闺阁女子。
“你为何出战?明明你可以拒绝的,而且你并非我蓝洵人,何必趟这次浑水。”方耀疑惑道,翩若这性子是脱缰惯了,没有原因断不会应下的。
“这一个接一个问题,看来将军今日是想了解翩若呀!”翩若笑,“方将军!要不我们赛一次马,你若追上我,我便告诉你!”说罢,也不等方耀反应,一挥马鞭,“驾”一声冲了出去。
“哎!军师呐,这不合规矩!”周牧急得大声呼喊。
“驾!”方耀稍愣神,明知不合规矩,却也莫名起了征服之心,遂打马追去。
“将军!将军!将军!”周牧大唤。
“别叫了,都走远了。”云衣掏着耳朵。
周牧叹气:“这都叫什么事儿!”
身后士兵不知状况,只见军师和将军打马离去,都傻了眼,不明出了什么变故。
“愣着干嘛!快步前进!跟上将军和军师!”周牧大喝一声,只得加快行军速度。
再说翩若一马当先,开心的笑着,风扬起她的发丝,端的是英姿飒爽。很多年以后,方耀依然能忆起这一幕。
翩若到底不若常年征战的方耀,不过片刻功夫,方耀便与翩若并驾齐驱了。
“停下了。已经离大军很远了。”方耀冷声道。
翩若一吐舌,是觉得自己任性了一次,勒了缰绳,翻身下马。
“吁~”方耀亦勒了缰绳,翻身下马,站在翩若对面,道:“为何出战?”
“你应该问为谁而战。”翩若笑。
“什么意思?”方耀愣了,为谁而战?为谁?总不会是为了他,他自嘲一笑。那日翩若见了七皇子,便应下军师一事。方耀心中一动,问道:“你与七殿下是旧识?”
“不是。”翩若摇头,遂又笑得坦然,道:“有些人,只需一眼,便知是命中注定。”
方耀心中苦涩,到底谁是谁的命中注定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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